试读
“我亲爱的、我善良的、我真挚的阿曼达……我多么希望你能经常待在我的身旁啊!你的贝多芬真的太不幸了。你知道,我自身的最高贵的部分,我的听力,大大地衰退了。我们常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有点病兆了,但我一直瞒着;但这之后,就越来越糟糕……我能治好吗?我当然是抱着这一幻想的,但希望渺茫;这样的一些疾病是最无法医治的。我不得不悲惨地生活着,躲开我所喜爱和对我弥足珍贵的所有一切,而这又是在一个如此悲惨、如此自私的世界里!……我得隐藏在凄惨的听天由命之中!当然,我确实是想过要战胜所有这些灾祸;但这又如何可能呢?……
他在写给韦格勒的信中说:“……我在过着一种凄惨的生活。两年来,我避开所有的交往,因为我不可能与人交谈:我是个聋子。如果我干着其他一些行当,倒也无妨;但在我的这种行当里,这是一种可怕的情况。我的仇敌不少,他们对此会说些什么!……在剧院里,我必须坐得特别靠近乐队才行,否则我就听不见演员们的道白。如果我坐得稍微远一点的话,我连乐器和歌声的高音都无法听见……当别人轻声说话时,我几乎听不见,但要是别人大声喊叫时,我又难以忍受……我常常诅咒自己的一生……普鲁塔克①引导我听天由命。如果可能的话,我却想同命运挑战;但是,在我一生中的有一些时刻,我是上帝最可怜的造物……听天由命!多么悲惨的隐忍啊!然而,这却是我所剩下的唯一的路!”
这种悲剧式的愁苦在这一时期的一些作品中有所表现,如作品第十三号的《悲怆奏鸣曲》(1799年),尤其是作品第十号的钢琴曲《第三奏鸣曲》的广板(1798年)。奇怪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带有这种愁苦,还有许多作品,诸如欢快的《七重奏》(1800年)、清澈的《第一交响乐》(1800年)等,都反映着一种年轻人的无忧无虑。想必是一定得有一段时间才能让心灵习惯于痛苦。心灵极其需要欢乐,所以当它没有欢乐时,它就得自己制造欢乐。当“现在”太残酷的时候,它就在“过去”生活。过去的幸福时光不会一下子消失,它们的光芒在不复存在之后仍将长久地照耀着。在维也纳单寒羁旅的贝多芬,常隐忍于对故乡的回忆之中;他当时的思想中充满了对故乡的思念。《七重奏》中以变奏曲出现的行板的主题就是一支菜茵歌谣。《第一交响曲》也是一个赞美莱茵河的作品,是青少年笑迎梦幻的诗歌。它是快乐的,慵懒的;人们在其中可以体味出取悦于人的那种欲念和希望。但是,在某些段落中,在《引子》里,在某些低音乐器的明暗对比里,在荒诞的谐谑曲里,人们多么激动地发现那青春的面庞上显露的未来天才的目光。那是波提切利①在《圣家庭》中所画的婴孩的眼睛,人们从中已经认为可以看出不久将至的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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