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孙犁研究专家郭志刚毕生心血的全新呈现
特别收录孙犁《和郭志刚的一次谈话》,以及郭志刚的《岁月之恋——我的怀念》等文。
1988年,孙犁研究专家郭志刚撰写的《孙犁传》,至今仍是中国现代作家传记中的经典之作。这本书,入选了我社“中国现代名家传记插图本”丛书,我们专门邀请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杨联芬教授进行了细致修订,并特别收录了孙犁先生的著名文章《和郭志刚的一次谈话》,并请杨联芬教授撰写了《曲终奏雅 大道低回——孙犁的最后十四年》作为附录。
一本书读懂孙犁的简淡隽永。
目录
题记 001
第一章土是故乡亲 005
第二章苦雨愁城 039
第三章从北平到白洋淀 065
第四章火热的晋察冀 091
第五章千里共婵娟 163
第六章烈火中的凤凰 188
第七章进城以后 238
第八章风雪十年 316
第九章晚华老不荒 362
附录
和郭志刚的一次谈话 孙犁430
岁月之恋
——我的怀念 郭志刚449
曲终奏雅,大道低回
——孙犁的最后十四年 杨联芬456
试读
病弱的童年
孙犁的母亲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只有孙犁一人闯过了生死关,他的五个兄姐和一个弟弟都不幸夭折。孙犁的母亲很善良,只要力所能及,对于村中的孤苦饥寒和过往行人,总是尽量周济。远村有两个尼姑,很喜欢在每年的夏收和秋收之后到孙家化缘,母亲除给她们很多粮食,还常提供食宿。这些,当然是在孙家小康以后,不过由此也可看出,这位母亲是怎样一位善良的古道热肠的农村妇女了。
但是,灾难并不因此而宽宥她。有一年闹瘟疫,这位母亲在一个月里竟失去了三个孩子。爷爷对母亲说:“心里想不开,人就会疯了。你出去和人们斗斗纸牌吧!”自此,这位干起活来“像疯了似的”劳动妇女,养成了春冬两闲和妇女们玩牌的习惯,还对家里人说:“这是你爷爷吩咐下来的,你们不要管我。”
孙犁的父亲十六岁时就到安国县学徒,那家店铺的字号是“永吉昌”,经办的业务之一,是榨油和轧棉花。此外,还兼营钱业。父亲在这里一住四十年,每年只回一次家,过一个元宵节。他是从打算盘的学徒,熬到管账先生,又念了十几年账本,然后当上了“掌柜的”。他只念过两年私塾,但是粗通文墨,爱好字画,在农民式的质朴里,颇带几分儒雅的风度。他很注意礼貌,如果家里人用牛车接他回家,他总在出城以后才上车,路过每个村庄,必下车和人们打招呼。乡邻们都尊称他为“孙掌柜”。他对儿子非常慈爱,从来没有打骂过孙犁,但在对别人介绍的时候,爱说一句:“这是我的小孩,他是个傻子。”做父母的倒不一定真认为自己的孩子傻,不过,当他后来眼看儿子没有按他的希望“成材”,他也只把失望放在心里,并不当面指责。
由于父亲在“永吉昌”吃上劳力股份,买了一些田,又买了牲口、车辆,让孙犁的叔父和二舅拉脚,孙家渐渐走向小康。
一位生性善良的母亲,再加上这样一位温厚勤谨的父亲,必定对孙犁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影响——因为就是在今天,我们还仿佛可以从孙犁身上发现他父母的影子。
在孙犁小的时候,母亲还这样教育他(想来他的父亲也不会反对):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我一直记着这两句话。自己一生,就是目前,也不能说没有冤苦,但从来没有想到过告状,打官司。”显然,在这个家教里,总结着农民的许多切身经验,并不只是隐忍,还颇有几分硬气。
孙犁听母亲说,在他出生前家境很不好,有一次母亲生了孩子,外祖母拆了一个破鸡笼为她煮饭。现在,我们索性多说几句,连孙犁的外祖母家一并向读者做个介绍。
外祖母家在滹沱河北岸的彪冢村,距东辽城约十五华里。她和外祖父生了六个孩子,孙犁的母亲居长,下面有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全家八口人,只种着三亩当来的地,很大一部分生活来源,是靠了织卖土布。这很像是一个家庭作坊:外屋里停放着一张木机子,女人们凡能上机子的都上机子,昼夜轮值,人歇机不歇。因为母亲是老大,多值夜班,陪着一盏小油灯,常常织到鸡叫。东邻有个念书的,准备考秀才,每天夜里,诵书声闻于四邻。母亲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书,只听隔几句就“也”一声,拉着很长的尾巴。他也一念就念到鸡叫。正像外祖父一家织了多年布只织出一个“穷”字一样,这人念了多年书还是名落孙山,空抛心力。孙犁听母亲说这个故事,当时虽然不明白其中意义,但给他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他幼年见过外祖母家那张织布机,因为“烟熏火燎,通身变成黑色的了”。这个印象,写进了他五十年代的一篇小说——《正月》里:
机子从木匠手里出生到现在,整整一百年。在这一百年间,我们祖国的历史有过重大的变化,这机子却只是陪伴了三代的女人。陪伴她们痛苦,陪伴她们希望。它叫小锅台的烟熏火燎,全身变成黑色的了。它眼望着大娘在生产以前,用一角破席堵住窗台的风口;在生产以后,拆毁了半个破鸡筐才煮熟一碗半饭汤。它看见大娘的两个女儿在出嫁的头一天晚上,才在机子上织成一条陪送的花裤。一百年来,它没有听见过歌声。
外祖母家的织布机织出了庄户人的穷苦,也织出了幼年孙犁心中的图画,织出了一篇美丽、动人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