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书评
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与沪港两地关系最久最紧密的作家,当为叶灵凤莫属。这部《叶灵凤新传》是作者多年查考的结晶,生动描述了叶灵凤跌宕起伏的一生、多方面的文学成就,尤其是叶灵凤与香港文坛的密切关系,披露了不少新的史料,令人耳目一新。
——陈子善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十多年前,看到李广宇著《叶灵凤传》,心想作者何许人也? 材料何来?今天,广宇已成了我们叶家的好朋友和一份子,我们兄弟姐妹和侄子都说:“李官比我们还了解爸爸和爷爷。”他的《叶灵凤新传》,不是写事,是写情。他说过,爱书的人都该爱叶灵凤,希望爱书爱叶灵凤的人都爱广宇这本《叶灵凤新传》。
——叶中敏
(叶灵凤女儿,《大公报》前副总编辑、主笔)
精彩书摘
创造社的几位前辈
人生之事有时非常吊诡,一个偶然的安排,很可能就改变了一生的走向。设想,假如叶灵凤当年不是住在民厚南里的叔叔家,便不可能遇上恰在那里安营扎寨的创造社诸君子。这样一来,他很可能会继续沿着自己既定的当一名画家的路子发展,但那画家,绝不可能是“中国的比亚兹莱”这样一种形象;也有可能不会发生与鲁迅的交恶,兴许还会成为鲁迅的一个得意门生,捏刀向木, 镌刻时代与人生。他也不会碰上创造社小伙计潘汉年,甚而不会加盟《救亡日报》、南迁广州、滞留香港……但人生没有假设,命运已经安排这位尚稚嫩懵懂的美专学生,对未来毫无预料地走进了民厚南里。
成仿吾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创造社前辈。在《仿吾先生》一文中,他说:
在创造社的几位前辈之中,我见面最迟的是张资平先生,最早的就是仿吾先生。那还是一九二四年前后的事情,我在上海美术专门学校学画,住在哈同路民厚南里的叔父家里。那时除了学画以外,自己已经在学习写作,而且正像当时无数爱好文艺的青年一样,是《创造周报》的爱读者。当我知道《创造周报》的编辑部也设在民厚南里以后,有一天,我便将刚写好的几篇散文,附了一封写给仿吾先生的信,亲自送了去。当时仿吾先生一连发表了许多篇文艺批评文字,在我们文艺青年的眼中,他正是一位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我当时不过二十岁,自然没有勇气,也没有这奢望,敢去拜见当时叱咤文坛的这位人物,因此只将那封信放在他们后门的信箱里,就急急的走了。哪知过了两三天,忽然有人叩门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大意说来信和稿件都收到了,请你有空到我们这里来谈谈,下面署名赫然就是“仿吾”。
……不用说,我当时收到了那张字条,就怀着一颗突突跳着的年轻的心,急急的去拜访他。当我踏上《创造周报》编辑部那一座微暗的木楼梯时,我的心里的兴奋是无可形容的,因为我知道这时不仅已经踏上了“文坛”,而且已经踏进创造社的门了。
叶灵凤似乎并未从成仿吾的作品中获得什么影响,但后者将叶灵凤迎进门来的意义非常重大。叶灵凤说:“这张字条给我的印象真是太深,三十多年来,我只要一闭起眼睛,它就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中。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将它什袭而藏,有时自己拿出来看看,后来偶尔也拿出来给其他爱好文艺的青年朋友们看,使大家知道前一辈的文艺工作者是怎样的热心提携奖掖后进,而一封信一句话往往怎样会决定了一个人一生要走的道路。”
成仿吾年纪比叶灵凤他们大了许多,这位“木讷寡言”的前辈,没少带叶灵凤他们一班少年,领略“吃小馆子的乐趣”。“在从前上海的石路上,在三马路与四马路之间的一个弄堂里面,有一家非常简陋的小馆子,称为复盛居。这是一家小小的天津馆子,卖的只是一般的北方面食和几种简单的炒菜。”叶灵凤说:“复盛居的价钱,虽然那么便宜,但是当时还在学生时代的我,自己仍不是随便可以吃得起的,因此多数总是跟了别人一起去的。这里面,东道做得最多的是仿吾先生。”在《吃小馆子的乐趣》中,叶灵凤这样描述当时的场面:
仿吾先生是喜欢喝一两杯的。复盛居供应的酒,自然是白干,因此壶和杯都很小。我是自少就不会喝酒的,可是全平却有很好的酒量。因此,能够陪仿吾先生喝一杯的,只有他了。敬隐渔和倪贻德虽然比我能喝,但他们有时过于相信酒能够浇愁那一类的话,于是半杯下肚,就已经醉态可掬,对于人生、爱情和社会,发出许多感慨了。
这时只有仿吾先生仍是像平时一样,不大开口,默默的喝着小杯里的白干,偶然说一句什么,那湖南乡音也仿佛更重了。
成仿吾虽然酒桌上不大开口,写起文章来却极其猛辣,人称“黑旋风”。一九二八年五月一日,他以“石厚生”为笔名,发表《毕竟是“醉眼陶然”罢了》,以一连三个“闲暇”向鲁迅发起挑战。成仿吾敢于挑战鲁迅的精神,是否对叶灵凤有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很值得注意。因为叶灵凤向鲁迅放出“酒缸”和“露台”两支冷箭时,“我们的批评家成仿吾先生正在创造社门口的‘灵魂的冒险’的旗子底下抡板斧。他以‘庸俗’的罪名,几乎砍杀了《呐喊》”(鲁迅:《故事新编· 序言》)。无论如何,在挑战鲁迅这一点上,有人会同时提到他们两人。
至于郑伯奇,他也是经成仿吾介绍认识了郭沫若,进而加入创造社的。叶灵凤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他,已经是创造社出版部成立以后的事。结识虽晚,但他对叶灵凤的影响却是决定性的,尽管对他来说纯属“无心插柳”之举。叶灵凤是这样回忆的:
好像是一个夏天,他从东京回到了上海,高高的身材,戴着金丝眼镜,似乎对我当时所画的比亚兹莱风的装饰画很感到了兴趣。我清晰的记得,他带我走去逛内山书店,知道我是学画的,而且喜欢装饰画,便用身边剩余的日本钱在内山书店买了两册日本画家蕗谷虹儿的画集送给我。这全是童话插画似的装饰画,使我当时见了如获至宝,朝夕把玩,模仿他的风格也画了几幅装饰画。后来被鲁迅先生大为讥笑,说我“生吞比亚兹
目录
上篇
释名 _ 003
家乡南京 _ 007
童年和少年 _ 013
美专学生 _ 019
创造社的几位前辈 _ 025
追随在先生左右 _ 032
《洪水》时期 _ 041
出版部小伙计 _ 049
入狱与整顿出版部 _ 058
“最风行的是《幻洲》” _ 072
听车楼主 _ 080
双凤奇缘 _ 087
林风· 林凤· 灵凤 _ 101
《现代小说》与《现代文艺》 _ 111
左联的加入与开除 _ 121
《现代》同人 _ 126
比亚兹莱与叶、鲁恩怨 _ 139
“我也在‘热中木刻’” _ 169
中国的斋藤昌三 _ 197
在张光宇身边 _ 207
灵凤抚云舞 _ 221
新感觉派的一群 _ 230
文艺而称画报 _ 237
《六艺》:最后的安魂曲 _ 247
中篇
在救亡的洪流中 _ 261
岛上烽火 _ 278
叶灵凤是汉奸? _ 289
沦陷时期的写作 _ 303
“书淫”并非“淫书”之谓 _ 316
陈君葆日记中的叶灵凤 _ 325
沦陷时期的书事 _ 340
战后的“再就业” _ 349
下篇
“我同永玉很要好” _ 365
“我和鲁迅的那桩‘公案’” _ 371
《香港方物志》 _ 384
张保仔不只是个传说 _ 394
为什么要讲《香江旧事》? _ 400
书话大家 _ 412
书写中国,寻古中华 _ 419
“故事大王”生涯 _ 427
办刊高手壮志未酬 _ 433
“米当夜会”在香江 _ 439
西洋美术之旅 _ 452
叶灵凤在一九七三 _ 461
叶灵凤的身后 _ 467
参考书目 _ 475
叶灵凤年谱简编 _ 483
后记 _ 487
试读
创造社的几位前辈
人生之事有时非常吊诡,一个偶然的安排,很可能就改变了一生的走向。设想,假如叶灵凤当年不是住在民厚南里的叔叔家,便不可能遇上恰在那里安营扎寨的创造社诸君子。这样一来,他很可能会继续沿着自己既定的当一名画家的路子发展,但那画家,绝不可能是“中国的比亚兹莱”这样一种形象;也有可能不会发生与鲁迅的交恶,兴许还会成为鲁迅的一个得意门生,捏刀向木, 镌刻时代与人生。他也不会碰上创造社小伙计潘汉年,甚而不会加盟《救亡日报》、南迁广州、滞留香港……但人生没有假设,命运已经安排这位尚稚嫩懵懂的美专学生,对未来毫无预料地走进了民厚南里。
成仿吾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创造社前辈。在《仿吾先生》一文中,他说:
在创造社的几位前辈之中,我见面最迟的是张资平先生,最早的就是仿吾先生。那还是一九二四年前后的事情,我在上海美术专门学校学画,住在哈同路民厚南里的叔父家里。那时除了学画以外,自己已经在学习写作,而且正像当时无数爱好文艺的青年一样,是《创造周报》的爱读者。当我知道《创造周报》的编辑部也设在民厚南里以后,有一天,我便将刚写好的几篇散文,附了一封写给仿吾先生的信,亲自送了去。当时仿吾先生一连发表了许多篇文艺批评文字,在我们文艺青年的眼中,他正是一位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我当时不过二十岁,自然没有勇气,也没有这奢望,敢去拜见当时叱咤文坛的这位人物,因此只将那封信放在他们后门的信箱里,就急急的走了。哪知过了两三天,忽然有人叩门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大意说来信和稿件都收到了,请你有空到我们这里来谈谈,下面署名赫然就是“仿吾”。
……不用说,我当时收到了那张字条,就怀着一颗突突跳着的年轻的心,急急的去拜访他。当我踏上《创造周报》编辑部那一座微暗的木楼梯时,我的心里的兴奋是无可形容的,因为我知道这时不仅已经踏上了“文坛”,而且已经踏进创造社的门了。
叶灵凤似乎并未从成仿吾的作品中获得什么影响,但后者将叶灵凤迎进门来的意义非常重大。叶灵凤说:“这张字条给我的印象真是太深,三十多年来,我只要一闭起眼睛,它就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中。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将它什袭而藏,有时自己拿出来看看,后来偶尔也拿出来给其他爱好文艺的青年朋友们看,使大家知道前一辈的文艺工作者是怎样的热心提携奖掖后进,而一封信一句话往往怎样会决定了一个人一生要走的道路。”
成仿吾年纪比叶灵凤他们大了许多,这位“木讷寡言”的前辈,没少带叶灵凤他们一班少年,领略“吃小馆子的乐趣”。“在从前上海的石路上,在三马路与四马路之间的一个弄堂里面,有一家非常简陋的小馆子,称为复盛居。这是一家小小的天津馆子,卖的只是一般的北方面食和几种简单的炒菜。”叶灵凤说:“复盛居的价钱,虽然那么便宜,但是当时还在学生时代的我,自己仍不是随便可以吃得起的,因此多数总是跟了别人一起去的。这里面,东道做得最多的是仿吾先生。”在《吃小馆子的乐趣》中,叶灵凤这样描述当时的场面:
仿吾先生是喜欢喝一两杯的。复盛居供应的酒,自然是白干,因此壶和杯都很小。我是自少就不会喝酒的,可是全平却有很好的酒量。因此,能够陪仿吾先生喝一杯的,只有他了。敬隐渔和倪贻德虽然比我能喝,但他们有时过于相信酒能够浇愁那一类的话,于是半杯下肚,就已经醉态可掬,对于人生、爱情和社会,发出许多感慨了。
这时只有仿吾先生仍是像平时一样,不大开口,默默的喝着小杯里的白干,偶然说一句什么,那湖南乡音也仿佛更重了。
成仿吾虽然酒桌上不大开口,写起文章来却极其猛辣,人称“黑旋风”。一九二八年五月一日,他以“石厚生”为笔名,发表《毕竟是“醉眼陶然”罢了》,以一连三个“闲暇”向鲁迅发起挑战。成仿吾敢于挑战鲁迅的精神,是否对叶灵凤有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很值得注意。因为叶灵凤向鲁迅放出“酒缸”和“露台”两支冷箭时,“我们的批评家成仿吾先生正在创造社门口的‘灵魂的冒险’的旗子底下抡板斧。他以‘庸俗’的罪名,几乎砍杀了《呐喊》”(鲁迅:《故事新编· 序言》)。无论如何,在挑战鲁迅这一点上,有人会同时提到他们两人。
至于郑伯奇,他也是经成仿吾介绍认识了郭沫若,进而加入创造社的。叶灵凤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他,已经是创造社出版部成立以后的事。结识虽晚,但他对叶灵凤的影响却是决定性的,尽管对他来说纯属“无心插柳”之举。叶灵凤是这样回忆的:
好像是一个夏天,他从东京回到了上海,高高的身材,戴着金丝眼镜,似乎对我当时所画的比亚兹莱风的装饰画很感到了兴趣。我清晰的记得,他带我走去逛内山书店,知道我是学画的,而且喜欢装饰画,便用身边剩余的日本钱在内山书店买了两册日本画家蕗谷虹儿的画集送给我。这全是童话插画似的装饰画,使我当时见了如获至宝,朝夕把玩,模仿他的风格也画了几幅装饰画。后来被鲁迅先生大为讥笑,说我“生吞比亚兹




















